火化、堆肥、化尸水：你的尸體如何成為這些公司的商業(yè)故事

編者按：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“放大燈”（ID:guokr233），作者：張旌，36氪經(jīng)授權發(fā)布。

誰能想到，繼口罩、廁紙和呼吸機之后，連殯葬業(yè)也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。

據(jù)日本全日新聞網(wǎng)（ANN）在2月28日的報道[1]，東京一家墓葬石材店鋪遭遇經(jīng)營難題：供應70%~80%墓碑石料的中國工廠，因疫情停工，導致日本的墓碑隨之陷入短缺，目前有墓碑需求的5位客人，不得不排隊等待。

日本因疫情導致墓碑石材不足。圖源丨全日新聞網(wǎng)（ANN）[1]

盡管這類特殊狀況不常見，但背后折射出一個事實：喪葬行業(yè)的產(chǎn)業(yè)鏈條之長，利潤來源之多元化，超乎常人想象。

張旌丨作者

李拓丨編輯

放大燈團隊丨策劃

全球化的當代殯葬業(yè)面臨諸多問題：價值數(shù)萬元的天價骨灰盒和壽衣，停靈押金、抬棺費、火化費、點香費……名目繁多的收費業(yè)務，讓傳統(tǒng)的殯葬習俗和服務備受詬病，但當事人又難以開口評價 [2]。

一個典型的火葬產(chǎn)業(yè)流程圖，資料來源：華經(jīng)情報網(wǎng)[3]，制圖丨放大燈團隊（ID：guokr233）

另一方面，畸形的服務價格背后，傳統(tǒng)殯葬形式對環(huán)境的影響也不容小視。目前我國殯葬策略是優(yōu)先火葬，但遺體火化和祭品焚燒過程會產(chǎn)生煙塵、一氧化碳（CO）、二氧化硫（SO2）、氮氧化物（NOx）等常規(guī)大氣污染物，還有汞（Hg）、二惡英類（PCDD/Fs）等有毒有害物質，不僅會加劇全球變暖等生態(tài)惡果，還會對周邊居住人群構成潛在威脅 [4][5]。

北京市典型火化機大氣污染物排放水平 | 薛亦峰 等 [5]

暫且拋卻宗教等因素，綠色、環(huán)保的形式似乎更適合未來的殯葬行業(yè)，從法規(guī)政策的調整即可窺見一斑。

2018年我國民政部起草的《殯葬管理條例（修訂草案征求意見稿）》指出[4]：

“對采取海葬、樹葬、草坪葬等不占土地、不保留骨灰方式進行生態(tài)安葬的，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可以給予適當獎勵補貼。根據(jù)需要，可以為不保留骨灰的逝者建立統(tǒng)一的紀念設施?！?/p>

#冷知識# 我國將于2020年開設陵園服務與管理專業(yè)，該專業(yè)系首次納入《普通高等學校高等職業(yè)教育（?？疲I(yè)目錄》，長沙民政職業(yè)技術學院是第一個開設相關專業(yè)的學校 [7]。

在地球另一端的美國，一種新型的環(huán)保殯葬形式將踏上正軌，欲改變傳統(tǒng)殯葬業(yè)格局。

2019年5月21日，美國華盛頓州州長杰伊·英斯利（Jay Inslee）簽字通過法案，遺體堆肥將于2020年5月1日起正式成為合法的殯葬形式，華盛頓也是美國首個通過該法案的州。同期還有一種叫做“堿性水解”的殯葬形式，也在華盛頓正式合法化 [8]。

有趣的是，發(fā)起并推動該法案的是華盛頓州參議員杰米·彼得森（Jamie Pedersen），據(jù)稱是受其鄰居卡特里娜·斯佩德（Katrina Spade）的啟發(fā)和建議，而后者恰巧是一家遺體堆肥公司 Recompose 的創(chuàng)始人。

用"遺體"種出花來

自幼時起，卡特里娜就目睹過農(nóng)民用牲畜尸體堆肥。

2013年，在馬薩諸塞州阿默斯特大學攻讀建筑碩士學位的她，開始關注人死后的遺體處理問題，并思考人的遺體是否也能像動物那樣堆制成肥料。

這一問題的答案催生了“Urban Death Project”（城殯計劃），卡特里娜希望構建一個安全高效的系統(tǒng)，能夠將遺體自然分解為肥料，并以此作為更有意義、對生態(tài)更加友好的方案，替代現(xiàn)有的遺體處理方式 [9]。

2014年7月，來自 Echoing Green 的氣候變化研究基金（Climate Change Fellowship)為其項目提供了種子階段的資金支持。另外，卡特里娜還在 Kickstarter 上眾籌，截至2016年11月4日，累計獲得了來自全球1218人，共計91,378美元的捐贈 [10]。

從遺體到泥土到植物 | Kickstarter

這些錢讓卡特里娜的設想得以落地。2017年，她以這項遺體堆肥技術 Recompose（意為“重組”）為名，成立了一家遺體處理公司。

與此同時，來自康奈爾大學、賓夕法尼亞州自然資源保護局等機構在牲畜堆肥方面的研究，為遺體堆肥提供了科學依據(jù)和商業(yè)化可行性。尤其是來自華盛頓州立大學的土壤科學教授琳妮·卡本特-博格斯（Lynne Carpenter-Boggs），作為 Recompose 的科學顧問，她已利用 Recompose 支持者捐贈的6具遺體，開展初步研究。

他們是怎么做人體堆肥的？

按 Recompose 設計的流程，人的遺體和“輔料”會混裝在一個封閉容器中，每周，容器會轉動幾次，破壞物理結構并保證通氣，通俗地講，就是“翻個面”，讓微生物可以更好更快地將遺體轉化成為肥沃的土壤。為使最終得到的肥料符合標準，在約2周的堆肥過程中，至少有3天時間里，裝遺體的容器溫度要維持在55℃以上，以便殺死大腸桿菌等病原微生物 [8][9]。

過程看似簡單，真正執(zhí)行起來并不容易。

第一個問題是原料。碳氮比是決定堆肥成功與否的重要指標，其理想?yún)?shù)在25:1 ~ 30:1之間。但高水分和高氮的人體并非最佳堆肥原料，因此需要增加一些富含碳元素的輔料，例如某些植物（卡特里娜在接受采訪時提到，他們會混入一定比例的木屑、苜蓿和稻草作為輔料）[11]。

但輔料的具體構成還需要進一步研究結果來支持。因為在堆肥時，這些材料不僅要包含微生物生存必要的營養(yǎng)物質，還需提供一些結構穩(wěn)定的碳，以實現(xiàn)支撐、保持透氣的效果。

第二個問題是堆肥過程。在厭氧環(huán)境下，遺體堆肥可能產(chǎn)生較多甲烷，大量氨氣和一些揮發(fā)性有機化合物，并造成異味，這都可能使最終得到的肥料無法達標，并對環(huán)境造成其它意想不到的危害 [11]。因此，工作人員還需要實時監(jiān)測容器中水含量和通氣量等指標。

此外，遺體堆肥還存在一些風險和尚未解決的難題。

如果逝者生前曾接受化療，或做過補牙手術（牙齒填充物通常是銀汞合金），又或植入假體等“異類”，則可能在堆肥過程中產(chǎn)生其它有害物質；一些特殊的病原微生物如炭疽桿菌，也會對環(huán)境和社會造成威脅。因此堆肥前，檢查遺體并妥善處理殘留特殊物質就顯得十分關鍵。

即便這一整套流程能如卡特里娜所設想的那樣順暢，遺體肥料被家人領回，或被捐贈給自然保護區(qū)，也面臨諸多問題。比如，遺體堆肥并不那么親民的價格（美國國家殯儀館協(xié)會數(shù)據(jù)估計，堆肥式殯葬的要價約5,500美元），可能成為 Recompose 將來推廣過程中的阻礙 [12]。

遺體堆肥的概念可謂足夠新穎，但在英國公司 Resomation 看來，Recompose 還是too naive，同樣受到牲畜遺體處理啟發(fā)的技術，Resomation行動得更早，走得更遠，他們的業(yè)務是——

把“遺體”沖進下水道

最初，高溫堿水解技術用于處理骨頭和動物糞便，該技術于1888年在美國獲得專利。而用于人遺體技術的先行者，是一家名稱怪異的公司——WR2。

WR2創(chuàng)立于1992年，在當時，這家公司的主要業(yè)務是通過高溫堿水降解的方式，處理動物遺體（包括實驗動物和因瘋牛病死亡的牲畜）。1998年，WR2將業(yè)務拓展到了人類遺體，可當時幾乎沒人能接受如此前衛(wèi)的殯葬形式。直到2006年，公司才賣出了第一臺人類遺體堿解機器，客戶是梅奧診所。但很快，WR2就因經(jīng)營不善而宣告破產(chǎn)。

因為缺乏售后服務，這臺要價38萬美元的儀器出現(xiàn)故障之后就只能閑置。好在一名負責該儀器推廣工作的前員工，桑迪·薩里文（Sandy Sullivan），愿意提供幫助。因為看好堿解形式在殯葬行業(yè)的前景，桑迪于2007年成立人遺體堿解公司 Resomation，專注于用高溫堿性水解的方式處理人遺體，作為除火葬和土葬外更加環(huán)保的殯葬選擇。

WR2公司倒閉之后，其前任CEO 喬伊·威爾森（Joe Wilson）于2006年12月成立了另一家遺體堿解公司 Bio-Response Solutions ，讓自己的女兒做研究副總裁，兒子做總裁，他自己依然擔任CEO。

同樣以遺體堿水解為業(yè)的公司，還有提倡“Fire to Water”的Qico。

土葬、火葬和堿水降解對環(huán)境的影響 | TNO Report

雖然是三家公司，但其機器工作原理相同。高溫堿水解遺體，又稱為“水焚葬（Water Cremation）”，類似電影中變態(tài)殺手使用的“溶尸”手法，價格大概是2400美元（美國明尼蘇達州）。該技術發(fā)展至今，已實現(xiàn)高度自動化：只需要將遺體放進堿水解機器中，輸入對應參數(shù)并按下“開始”鍵，遺體便會和氫氧化鉀溶液混合，并被加熱到150℃以上，3~4小時后就只剩下一灘溶液和灰色柔軟的骨頭，前者經(jīng)簡單處理后便可沖入下水道，而后者烘烤后變成骨灰，便于親屬帶走。

用來堿解遺體的自動化機器 The Resomator S750 | Resomation

前文提到，遺體中牙齒填充物、假體等可能帶來環(huán)境隱患的“非人體部件”，在“水焚尸”時，會因為其耐強酸強堿特性，在堿解結束后可完好無損地取出，避免產(chǎn)生有害物質。遺體可能攜帶的各種病原微生物，也會因為高溫和強堿被清除 [12][13][14]。

作為新型殯葬形式，堿水降解也難免遭遇爭議。但隨著科技發(fā)展，人們的倫理與生死觀念也在潛移默化，對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的愧疚和共情，也讓人們越發(fā)重視環(huán)保。如今，堿水降解法在北美近一半地區(qū)已實現(xiàn)合法化 [15]，在英國等歐洲地區(qū)的推廣也逐漸走上正軌。

“水焚葬”在北美多個地區(qū)都已合法，綠色板塊是合法地區(qū)（華盛頓于2019年也通過相關法案） | Resomation

當然，這些新型殯葬企業(yè)雖能獲得政策綠燈，但想要做成一門生意，擁有足夠的客戶群，甚至替代以土葬和火葬，改變傳統(tǒng)殯葬行業(yè)，卻并不容易。

現(xiàn)有喪葬方法，制圖丨放大燈團隊

環(huán)保殯葬產(chǎn)業(yè)：看上去很美

環(huán)保殯葬寄托了更多美好的愿望，但要真走向規(guī)模產(chǎn)業(yè)化，還有很多挑戰(zhàn)。

首先是倫理阻力。殯葬產(chǎn)業(yè)不是單純的商業(yè)，其根柢系于信仰倫理。傳統(tǒng)倫理的本質是“反革新”，全球皆然。

以火葬為例，盡管各國政府已提倡多年，但火葬依然沒有徹底替代土葬：2017年，中國火葬普及率僅為48.6%，該比例甚至低于2002~2006年的數(shù)值 [16]，美國的遺體火化率也只有50.2% [17]。

推行火葬尚且如此艱難，以遺體堆肥、堿水降解等為代表的生態(tài)殯葬方式的“倫理處境”，就可想而知。

美國宗教組織認為，火葬之后，骨灰依然需要進入墓地，而不是留在自己家中或“做成鉆石吊墜”，而對新型殯葬的非議之聲更是不絕于耳，他們認為堿解遺體是“褻瀆人體”。2018年8月，密蘇里州主教發(fā)表聯(lián)合聲明，反對該州通過堿水解遺體法案，認為該手段“沒有充分尊重死者應有的尊嚴”，堿水解之后剩下的液體殘留物“不能像排泄物一樣被處理掉”。[18]

火葬遲遲無法徹底取代土葬，也與其收費價格有較大關系。火葬的初衷是低成本、環(huán)保，而一旦火葬成為殯葬產(chǎn)業(yè)的一環(huán)，事情就變味兒了。

畢竟，盡管世界各地民俗、宗教信仰各不相同，但殯葬業(yè)的商業(yè)邏輯出奇地一致：在喪葬行業(yè)中，棺材、骨灰盒等溢價產(chǎn)品，還有葬禮前后各種各樣的服務費用（比如遺體美容等），才是這個行業(yè)的命門所在。

例如在美國明尼蘇達州，火葬本身花費800～4300美元，但包括葬禮儀式、墓碑等在內(nèi)的整個傳統(tǒng)葬禮的平均價格卻在10000美元左右 [19]。

美國火葬最貴的十個城市價格區(qū)間 | Parting

中國亦然：《大連日報》曾曬出一位市民操辦母親葬禮的賬單，從壽衣到墓地，總計花了140560元，其中火化費用只有3000元，骨灰盒5200元；而青島的一個火葬案例，費用有98215元，其中骨灰盒要價19800元 [20]。

另外，新型環(huán)保殯葬公司成本壓力也較高。對于合作方的殯儀館或醫(yī)院而言，一臺“水焚尸”的儀器價值數(shù)十萬美元，還需要定期維護。而且新型殯葬形式所需時間，從數(shù)小時到數(shù)周不等，工作效率遠不如傳統(tǒng)火葬。

2020年，中國殯葬服務業(yè)總規(guī)?？赡苓_到5054億元人民幣[3]，而像 Recompose 或 Resomation 這樣以堿水降解、遺體堆肥的環(huán)保殯葬公司，即便得到了法規(guī)政策的加持、科研的支持，也至多是殯葬產(chǎn)業(yè)中的一環(huán)而已。

盡管新型殯葬方式對環(huán)境更友好，但現(xiàn)實是，出于利益、效率、人力和能源開支的考量，這樣的殯葬方式想要成為主流，道阻且艱。

References：

[1] “一斉休?！庇嗖ā·胜激称筏蝹幎韦悉晗陇?，全日新聞網(wǎng)，2020-2-28https://news.tv-asahi.co.jp/news_economy/articles/000177536.html

[2] 從事了20年殯葬服務的人，告訴你喪葬“一條龍”是怎樣賺錢的，環(huán)球網(wǎng)，2019-04-05

[3] 2019年中國殯葬服務行業(yè)市場現(xiàn)狀與發(fā)展趨勢分析，行業(yè)市場規(guī)模逐年增長，華經(jīng)情報網(wǎng) https://www.huaon.com/story/487045

[4] 熊程程，王瑋等. 火化煙氣中二噁英類排放特征及其對周邊環(huán)境影響研究. 環(huán)境科學與技術. 2013年9月第36卷第9期. DOI: 10.3969/j.issn.1003-6504.2013.09.039

[5] 薛亦峰，閆靜，田賀忠等. 北京市火葬場大氣污染物排放現(xiàn)狀及污染特征. 環(huán)境科學. 2015年6月第36卷第6期. DOI: 10.13227/j.hjkx.2015.06.007

[6] 民政部關于《殯葬管理條例（修訂草案征求意見稿）》 公開征求意見的通知，中國殯葬協(xié)會，2018-09-11

[7] 陵園服務與管理專業(yè)首次納入《普通高等學校高等職業(yè)教育（專科）專業(yè)目錄》，中國社會報，2019-12-11

[8] Washington could become the first state to legalize human composting. NBCnews. 2019-1-5

[9] Recompose, the human-composting alternative to burial and cremation, finds a home in Seattle’s Sodo area. The Seattle Times. Nov. 19, 2019. https://www.seattletimes.com/life/recompose-the-human-composting-project-finds-a-home-in-seattles-sodo/

[10] The Urban Death Project: Laying Our Loved Ones to Rest. https://www.kickstarter.com/projects/546469190/the-urban-death-project-laying-our-loved-ones-to-r

[11] Rodrigo Pérez Ortega, Body composting promises a sustainable way of death. Science. Feb. 18, 2020. https://www.sciencemag.org/news/2020/02/body-composting-promises-sustainable-way-death

[12] Ammar Kalia, A greener way to go: what’s the most eco-friendly way to dispose of a body? The Guardian. 9 Jul 2019. https://www.theguardian.com/lifeandstyle/2019/jul/09/greener-way-to-go-eco-friendly-way-dispose-of-body-burial-cremation

[13] William Kremer, Dissolving the dead - A radical alternative to burial and cremation. BBC News. 22 May 2017. https://www.bbc.co.uk/news/resources/idt-sh/dissolving_the_dead

[14] Hayley Campbell, In the future, your body won’t be buried... you’ll dissolve. Wired. 15 Aug 2017. https://www.wired.co.uk/article/alkaline-hydrolysis-biocremation-resomation-water-cremation-dissolving-bodies

[15] Valerie Keene, Alkaline Hydrolysis Laws in Your State. https://www.nolo.com/legal-encyclopedia/alkaline-hydrolysis-laws-your-state.html

[16]《殯葬管理條例》21年來首次大修，截至去年全國遺體火化率48.6%，新京報，2018-9-20 http://www.bjnews.com.cn/graphic/2018/09/20/506711.html

[17] In a Move Away From Tradition, Cremations Increase, The NewYork Times, 2017-8-10 https://www.nytimes.com/2017/08/10/nyregion/cremations-increase-in-a-move-away-from-tradition.html

[18] Jennifer Brinker: HOPE IN THE RESURRECTION: Church teaching on cremation and burial highlights dignity of humans, archstl, 2018-8-24 https://www.archstl.org/alkaline-hydrolysis-is-a-new-method-of-cremation-that-has-drawn-concerns-from-church-leaders-2835

[19] Jane Thompson, Cremation Costs Guide 2020: How I Amazingly Saved $2450. Cremation Institute. March 4, 2020. https://cremationinstitute.com/cremation-costs/

[20] 魏巍：在中國死一次要花多少錢. 騰訊新聞，2018-7-31 https://view.news.qq.com/original/intouchtoday/n4291.html